用中国传统文化滋润现代人生

    时间:2022-01-21 浏览:361

    来源:新华日报

      【核心提示】

      ●中国圣贤最关注的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社会人生。
      ●儒道佛三家思想本旨要归皆是人,都重心性之学、生命之学、人生之学。
      ●儒之仁爱,道之慈柔,佛之慈悲,表征都是一个爱的精神,所“止”之境皆为“至善”。
      时下,在中国大陆所盛行的“国学热”,中国传统文化热,大家都耳熟能详。那么,什么是国学?什么是中国传统文化?大家要有一个清晰的认识。
      国学,或说中国传统文化都包含在经、史、子、集之中。
      经,是儒家的经典和研究儒家经典的名著,如《十三经》等。
      史,是指各种体裁历史著作,如《二十四史》、《资治通鉴》等。
      子,主要是儒家以外的诸子百家及道教、佛教等方面的著作。
      集,是总集、选集、别集,还有诗、词、赋,如《楚辞》、《全唐诗》、《全宋词》等。
      国学是国固之学的简称,国专指中国,固就是固有的,学就是学术、思想,因此国学可以认为是中国传统的固有的学术思想。国学的内容非常丰富,经典非常浩瀚。我们不可能把这些都了解了,所以知晓什么是国学最核心、最基础的东西就显得非常重要了。
      国学最基础、最核心的当是思想。而思想又包括两个方面,一是价值取向,一是思维方式。我今天主要与大家谈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取向,因为这个问题与人生问题联系得更加紧密些。作为思想文化的国学,主要有三家构成:一为儒家,一为道家,一为佛家。中国古代把这三家合称为“三教”。古人对“三教”非常重视,素有“天有三光:日月星;人有三教:儒道佛”之说。

      中国传统文化非常重视“人文”

      中国古代的先贤圣哲们具有不同于西方文化的价值选择和判断。
      中国圣贤最关注的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社会人生。古人云:“思以其道易天下”。就是说,中国古人思考着用他们的思想观念,即“道”来改变天下。说白了,他们建立学说,提出思想的目的乃是:改变天下、和谐社会、净化人心、安顿生命。由此决定了中国传统文化对一个问题非常重视,那就是人文。
      那么,什么叫人文呢?《周易》说:“文明以止,人文也”。就是说,止于文明的就是人文。
      那么,什么叫止呢?就是说人之为人应当知道该做什么,不该做什么,所谓“当其所为,不当其所为”。由此可见,人文是一个关乎人的本质、人之根性的问题。用一句哲学话来说,这是一个使人作为人并能够成为人的问题。中国古人认为作为一个真正的人,你要懂得“止”在一个地方。
      中国传统文化明确要求人们要“止于至善”,所以才有了四书之一的《大学》开头的那几句名言: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”当然,人的身份不同,具体所“止”又是不一样的,但其方向皆是善也。还是《大学》中的话:“为人君,止于仁。为人臣,止于敬。为人子,止于孝。为人父,止于慈。与国人交,止于信。”意思是,作为领导就应当对下属仁爱,作为下属就应当对领导恭敬,作为子女就应当对父母孝敬,作为人父就应当对子女慈爱,人与人交往就应当相互诚信。
      儒道佛三家思想本旨要归皆是人,都重心性之学,生命之学,人生之学,所“止”之境皆为“至善”。所以,从这个意义上,我经常讲我的一个观点:儒道佛三家所宣扬的学说可以被称为“止学”。然而,三家又是通过他们不同的方向,或说方式来阐扬其各自的价值观和人生观的。
      儒家的伦理精要是“仁爱”之德

      儒家积极探寻的是人性之源。

      四书之一的《中庸》开头一句话即是“天命之谓性”,意思是人之性是由天地自然赋予的。由此也决定了人之根性的崇高性和神圣性。人的这一“天性”特征表现在什么地方呢?儒家是通过一个十分有趣的比较来回答这一问题的。之所以说它有趣,是因为儒家选择了一个在常识范围看来不好理解的对象,那就是禽兽。在一般人看来,人与禽兽之间存在很大差别,但儒家则不这么认为。恰恰相反,儒家认为人与禽兽的差别是非常之小的。对此,亚圣孟子有一个经典的说法:“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”。几希,就是一点点的意思,就是说人与禽兽的差别微乎其微。孟子认为几希是良心,中国古代哲学家也称其为“明德”。
      人的任务就是“明明德,止于至善”。良心是什么样的一种心呢?有人说是好心,不是坏心;是善心,不是恶心;是美心,不是丑心。我在这里告诉大家,这种答案是不对的。中国哲学将良心视为是天生俱来的心。所以,中国人讲“良”,一般会在前面加一个“天”字,合称为“天良”。也就是本来的,天然的,原始的存在的心。良心是亘古不变的,超越时空的,不会随着政权更替而改变的。由此亦决定了它的珍贵无比性。
      然而,当人们进入社会领域,极易受到后天不良环境的污染,“天良”一不小心就会丢掉、跑掉。大家想一想,作为人之为人的东西丢失了,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!所以,如何使它不丢失,就成为整个儒家学说要回答和解决的首要问题。孟子提出了两种方法,亦可概括为两个字,一个是“存”,一个是“求”。孟子曰:“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,以其存心也。”又曰:“学问之道无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。”通俗地说,我们做学问,乃至从事任何职业的人,学到最后,做到最后,其目的就是要把良心好好保存住,如跑掉了就要想办法把它寻求回来。否则,就算你才高八斗、家财万贯也毫无意义。
      在中国古代,学问前往往会加两个字,一为“真”字,一为“大”字,构成中国传统对学问的两种独特称谓,即“真学问”和“大学问”。所谓“真学问”,是指与人性和生命打通的学问;所谓“大学问”,是指天人之学。所以,中国古代的学问是要上升到“经济之道”的高度来谈的,即所谓“经天纬地,济世安民”之道也。离开生命的学问,就不是真学问。我们谈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取向,就是要使大家明白,学中国传统文化,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心性修养,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生命质量,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存在价值。
      儒家探寻和论证人性之源的目的是要引出人的行为准则,或者说是要建立一套伦理道德原则。如果要对儒家这一准则和原则作一个精要概括,那就是“仁爱”之德。二人为仁,所以“仁”是表示人与人的关系问题。而人与人的定位和定性究竟应该怎么样呢?《论语》作出了明确回答:“樊迟问仁,子曰爱人”。也就是说,在孔子看来,人与人就应该彼此相爱,此之谓“仁者爱人也”。
      儒家所说的爱,其精神实质乃是尊重、平等、宽容、个性、自由、给予。儒家把这样具体的道德诉求,用两个字概况,即“忠”和“恕”,合称为“忠恕之道”。“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”即为“忠道”,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即为“恕道”。意思是说,自己要站立和成功,也要让他人站立和成功;自己要显达和通达,也要让他人显达和通达。自己厌恶和不愿意的,不要推及和强加给别人。由此可知,这是从正反两个方面来规定“爱人”的原则。
      在“忠恕”二道中,孔子又更重“恕道”。在孔子看来,一个人可以终身奉行的就是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。《论语》中记载了子贡的一段话:“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,吾亦欲无加诸人。”《大学》也云:“所恶于上,毋以使下;所恶于下,毋以事上……此之谓挈矩之道。”挈矩就是度量、推此及彼的方法,在这里的意思就是以自己的心去度量别人的心。具体说来,你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父母受到别人伤害,你也不应该伤害别人的父母。你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女受到别人伤害,你也就不应该去伤害别人的子女。你厌恶和不愿意上司对你傲慢无礼,视你如犬马土芥,那你就不要对你的下属傲慢无礼,视他如犬马土芥。你厌恶和不愿意下属对你不敬不忠,视你为陌生人和寇仇,那你就不要对你的上司不敬不忠,视他为陌生人和寇仇。理解了“恕道”的意思,你就会深刻体会到,它实际上要求人要有宽广的心量和宽容的胸怀。要常有将心比心,感同身受之意识,所以才说“如心谓之恕”。一个“如”字,一个“心”字,合起来就是一个“恕”字。理解了这些,你们就可以理解近代思想家严复为什么要说一个人“终身可为者惟恕”这句名言的意义所在了。
      道家的伦理精要是“慈柔”之德

      道家着力探寻的是宇宙之根。

      在先秦道家老子和庄子那里,是将宇宙的根源视为“道”。在老庄看来,“道”是一种超越时空的存在,是宇宙万物的本体。老子说:“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独立不改,周行而不殆。可以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强为之名曰大。”庄子说:“夫道,有情有信,无为无形;可传而不可受,可得而不可见;自本自根,未有天地,自古以固存。
      道家探寻宇宙之源、天地之根的目的在于解决社会人生的根据问题。也就是说,道家谈天道,是为了证人道。所以,其理论有两部分构成,一是道论,一是德论,得之“道”者谓之“德”。这也就是老子的著作为什么叫《道德经》的原因。得道之性即为“自然”。这一“自然”泛存于社会和人事之中。道家所谓“自然”,其义并不是我们今天人所常讲的那个自然界,换句话说.,道家讲的自然不是我们今天理解的与文化世界相对的自然界。庄子用两个概念来说明自然与非自然,一个是天,一个是人。庄子在《庄子-秋水篇》中这样说:“牛马四足,是谓天;落马首,穿牛鼻,是谓人。”意思是,牛与马生下来有四条腿,这就是天。给马套上辔头、马鞍,给牛穿个鼻孔,这就是人。所谓天就是自然的,先天的,原来的样子,原始的状态。
      道家探寻和论证宇宙之根以及道家的道论、德论以及自然观的目的也是要引出人的行为准则,或者说是要建立一套伦理道德原则。如果要对道家的准则和原则作一个精要概括,那就是“慈柔”之德。
      老子认为人道应该效法“水”之性德,即慈柔、顺势、利物、不争。这是一种“上善”的境界。老子说道:“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,处众人之所恶,故几于道。”万事万物都靠水去滋养,但水从来都是默默无闻地去利益着万物,绝不去与万事万物争什么,它喜欢处在众人都不喜欢和厌恶的地方,即处在下方,正因为如此,它才更接近大道。
      上善之法,慈柔之道,在老子那里又以“无为”论而称之。正确理解道家的“无为”观念也是非常重要的。道家所谓“无为”不是不做,不作为的意思,而是“因循为用”,即因性任物,顺时顺势而动,遵循事物规律行事之谓也。我将老子“无为”论概括为如下六大处人处世原则:一是处下,二是居后,三是不争,四是尚柔,五是贵弱,六是主静。道家的人生智慧是要告诉人们一个道理:当你取得了成绩和成就后,你若想不失败、不被转化掉,那么你务必要牢记上述“六条原则”,否则一定失败,绝没有例外。对于这一点,大家都要慎思之,笃行之啊!
      我常说,在中国这块土地上,没有道家的智慧是成不了大器的。因为这种智慧是避免失败的成功学!从正面说,越是成功者,越是大家,越需要虚怀若谷。一位书法家送给钱学森一句话,“未出土时先有节,待到凌云更虚心”。大家知道,传说至圣先师孔子曾向老子请教,老子就给了孔子八个字的告诫:去掉“骄气,多欲,态色,淫志”。因为在老子看来,这些是足以导致失败的东西,是绝对无益于人生的。同学们要知道噢,就是这几个字的规劝,使得孔子对老子的评价超乎寻常地高,佩服得是五体投地,说老子简直是一条龙啊!连孔子都如此,况其他人乎?老子在《道德经》中说:“我有三宝,持而保之。一曰慈,二曰俭,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”这还是告诉我们,要常怀慈柔、俭束、处下居后不争之德,那就能笑傲江湖。从这里我们应该能够体会到道家“无为”的思想深义,那就是它要求结果最优,这也就是大家非常熟习的那两句名言:“无为而无不为”、“上善若水”。如果说儒家仁爱思想所欲达到的最高境界为“至善”,那么道家慈柔思想所欲达到的最高境界即为“上善”。

      佛教的伦理精要是“慈悲”之德

      天有三光日月星,人有三教儒道佛。已说了两道光,两个教了,再让我们来看看佛光和佛教吧。
      佛教全力探寻的是诸法实相。所谓诸法,就是宇宙间一切的存在。在佛教看来,诸法实相的本性是空。什么是空呢?空绝对不是我们常识、经验、科学的概念框架中所说的一无所有,完全不存在的意思。佛教的所谓“空”是对万法本性的一个表述,万法的本性在佛教看来都是有原因的存在,都是有条件的存在,并且彼此相互联系,相互依存。这种理论又被称为缘起论。缘起论是佛教一切教义的理论基石。缘起,是指宇宙间的一切存在都是依据一定的原因和条件而起变化的,即所谓宇宙万物皆“因缘和合”而成。原因是因,条件是缘。缘起法则在佛经《阿含经》中被这样表述:“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,此无故彼无,此灭故彼灭。”由此可知,佛教探寻诸法实相之空性,是要向人们揭示这样一个道理:世界上存在的一切都是关系的存在,因而世间不存在所谓不相依而独立、自在的实体性的存在。大家熟知的《心经》中的那两句话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,只有在这个意义上你才能正确、准确地把握。佛教将上述理论概括为“缘起性空”。
      佛教探寻和论证诸法实相及其缘起性空论的目的,同样是要引出人的行为准则,或者说是要建立一套伦理道德原则。如果要对佛教这一准则和原则作一个精要的概括,那就是它的“慈悲”之德。给人快乐谓之慈,拔人以苦谓之悲。佛教的“空观”和“慈悲观”是让人懂得并树立如下观念:其一,对一切存在,都应抱有强烈的责任感和负责精神,因为自己的一切无不在“有”这一广泛的关系之中。其二,对一切存在,都应怀有至深的慈悲心和同情精神,因为自己的快乐无不在“有”这一普遍的联系之中。其三,对一切存在,都应存有诚挚的报恩心和感恩精神,因为自己的成功无不在“有”这一不断的因果之中。懂得了这些道理你就会注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,珍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感恩别人给你的信心、希望和温暖,同时你也会把这种信心、希望、温暖、欢喜带给别人。
      每个人的存在都离不开社会、历史、自然以及他人的诸重关系,否则你就不是现实意义和真实意义上的人。所以,在现实生活中,我们每个人要多一点真诚,多一点忏悔,多一点感恩,如此,你的生活一定是美好的,世界一定是美好的。
      儒道佛都是生命之学,都是慰藉我们的心灵之学。儒之仁爱,道之慈柔,佛之慈悲,表征都是一个爱的精神,指向的都是一个至善的境界。只要有了真诚之爱,自然之爱,博大之爱,一定能化掉一切怨忿和仇恨,这个世界就会变成“真善美”的世界,如此也才是一个真正的人所要“止”的境界。

      (根据徐小跃教授9月26日在东南大学的演讲编辑整理)

      【坛主小传】

      徐小跃,南京图书馆馆长,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、博导,江苏省高校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(“儒道佛与中国传统文化”)主任,国家一级学会老子道学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,中央“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”首席专家,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学科评审组专家。主要从事中国哲学、宗教学、中国天人之学等的教学和研究工作,著有《禅与老庄》、《中国无神论史》、《中国宗教史》等。(转自2011年新华日报07版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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